【喻黄】《血缘》END

题目不是说他们真的有血缘关系，收养梗，大纲文，可能有点雷（。

八岁那年，黄少天终于实现了离开福利院的夙愿，他被接走那天，和他相看两相厌的院长还有黄少天本人都长舒了口气。

八岁的孩子其实被收养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，因为年纪太大，容易养不熟。但那家人指名要收养黄少天，任院长怎么推介院里其他乖巧听话的孩子都初衷不改，院长也只能无奈放人。

收养黄少天的这户人家，家里有一个只比黄少天大半岁的小少爷。小少爷叫喻文州，初次见面那天，喻文州穿一条灰白格子背带裤，上面是一件雪白的针织衫，看起来就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小王子，很斯文衿贵的样子。

喻文州朝黄少天伸出手：“你好呀，我是喻文州。”见黄少天不说话，他又笑了笑。他笑起来非常可爱，眼睛眯成两条细细的缝，唇角似乎还有两个小小的笑涡，看起来纯良又温柔。

“以后你可以叫我文州，也可以叫我哥哥。”

黄少天没有叫过“哥哥”。

他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，他怎么能叫喻文州哥哥呢？他又不是喻文州真正的弟弟。到了喻家之后，生活比在福利院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，黄少天也不再故意调皮捣蛋，变得十分听话懂事。但喻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似乎对他顽劣与否并不在意，只是偶尔会在喻文州教他读书和算术时走过来说：“怎么又在和少天玩了？作业做好了吗？钢琴和书法练完了吗？”

喻文州这时总会胸有成竹地回答：“都好了。”

后来，黄少天才明白过来，本质上，喻文州的父母并不希望他和喻文州真正培养出什么友情或者亲情。当初把他带回喻家，也只是觉得，喻文州对同龄人向来冷淡甚至于不屑一顾，应该不会看得上一个从福利院抱回来的小孩，却没想到，喻文州对黄少天投注了超乎他们想象的关注。喻文州很聪明，既然他已经留意到黄少天，就不方便再把黄少天送走了。

起初，黄少天对喻文州的亲近是很抵触的。他不敢表现出这种抵触，只是装作唯唯诺诺、愚钝不堪的样子，以期喻文州主动疏远他。

曾经的岁月教会黄少天很多东西，其中一样就是，人的善意稀薄又善变，虽然喻文州现在看上去很喜欢他，但谁知道这是不是小孩子的一场游戏？假如他真的相信了喻文州，喻文州会不会又把他一脚踢开？毕竟，喻文州可能还有很多很多朋友，而他在这里，孤立无援。

喻文州教他写作业的时候，他总是听了几句就把笔一摔，说：“太难了，我学不会。”想要起身跑开，屁股刚离开凳子就被喻文州按了回去。

喻文州脸上几乎没有笑意，被这样的喻文州盯着，黄少天竟然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。

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瑟缩，喻文州又换上了惯常的温柔好哥哥笑容。“没关系，”喻文州轻轻摸了摸他的头，“一遍不会，我可以再教第二遍，只要你听，我就教。你是我的弟弟，我不教你，还能去教谁呢？”

“昨天雯雯问你题目，你怎么不教她？”黄少天脱口而出。

喻文州笑得更开心了一点。

“因为雯雯没有少天可爱。我不喜欢雯雯，我喜欢少天。”

黄少天脸红了。

一分钟后，小男孩低着头，闷闷地开口了：“那你讲一下应用题就好了，这几条填空题我会做的。”

岁月最擅长水滴石穿，喻文州又比时间本身更具侵蚀力。当黄少天反应过来的时候，他的生活已经被喻文州包围。

他们一起吃饭，一起写作业，一起看电视、玩游戏，在同一个房间并排放置的两张床上睡觉，在同一个班级上课。

在学校里，谁都知道黄少天是喻文州的弟弟，现在喻文州是喻家的大少爷，他是小少爷。虽然他姓黄不姓喻，却没有人敢来询问什么。

虽然时光如此平和、岁月如此静好，但有一个疑问却一直压在黄少天心底。那就是，喻家到底为什么要收养他？

八年过去了，前八年，他在一群孩子里讨生存，时常要为了一块糖和比他高十几公分的孩子大打出手，后八年，他在一个富贵人家过着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越的生活。喻父喻母对他温和却疏离，但他并不贪心，他有一个喻文州就足够了。

直到有一天，黄少天路过书房时，终于听到了他一直汲汲以求的真相。

喻文州是RHO阴性A型血，幼年曾被绑架，因绑匪有意虐待，受了伤，救回来之后险些因为无血可输而生命垂危。当喻家发现福利院竟然有一个血型吻合的孤儿时，当即决定要收养这个孩子。

那天黄少天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、走了多久，最后他倒在了一个公交站台，虽有小小的伞亭遮挡，却仍被从天而降的雨淋得透湿。

初春的雨依然很冷，衣服被打湿后就更冷。黄少天心想，如果不是他生了这么个血型，早该落得此番结局吧。他不敢面对喻文州，甚至不敢问一句，你知道这一切吗？他更不敢问，你对我好，是想要提前补偿我，还是收买我的心？

意识朦胧间，眼前突然亮起一束光。黄少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，在看清眼前之人时，瞬间被吓得不敢动弹。

找到他的人是喻文州。

喻文州把伞放到一边，蹲下要抱他起来，手指才刚刚沾上黄少天的肩膀就被挥开。

“你走开。”

声音暗哑，像是已经狠狠哭过。

喻文州拨开他额前的湿发，拿出纸巾细细擦拭他细腻柔软的面颊。可擦着擦着，却湿得更厉害了。

“回家吧，少天。”

黄少天看见喻文州眼睛里的血丝，还有他渐渐被淋湿的肩膀，心尖止不住抽痛，翻涌上来的却是更难以言喻的荒谬感。

“哥哥，你要抽多少血存着？抽吧，抽完了冻起来，放我走好不好。抽干了也没事，你们家白养我八年，我大概是还不起了，就用命还吧。”

这声“哥哥”让喻文州面上血色尽失，他知道，黄少天是在讽刺，讽刺他们这一家的道貌岸然。即便如此，他仍旧无所谓地笑笑：“没关系，我陪你，你不走，我就在这里陪你淋着。”

“喻文州！”黄少天吼他，如困兽濒死的哀鸣，“好玩吗？这个游戏你玩够了吗？”

喻文州扔掉纸巾，凑上前抱他。黄少天挣扎得很厉害，但喻文州早年被绑架后一直在接受格斗训练，并不是现在体力大量流失的黄少天可以挣脱得开的，最后他仍是被喻文州抱住了。

“因为血型要收养你的人是我的爸爸妈妈，我感激他们为我付出的这份心意，所以我不能拒绝，也不能指责他们。但这不代表我会接受这种行为。”说到最后，喻文州的声音也带上了几丝颤抖，不复先前强撑着的镇定从容，“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耀眼的人，你曾经的生活环境可以说得上是糟糕，可是那样的环境都没有消磨掉你的勇气和生命力，你真的很强大。我对你好，不是因为弥补，而是因为，我喜欢你。”

喻文州将唇贴在他的额前，两个人都一样冰冷，黄少天更是冻到麻木，几乎丧失触感。

“给我一个机会，好吗？让我向你证明，我不会伤害你，我是真的喜欢你。”

很久很久之后，当喻文州已经和他结婚很多年，黄少天回想起那一天的往事，他终于敢向自己承认，其实当他睁开眼看到喻文州来找他的那一瞬，他就知道自己完了。只要喻文州对他有一丝真心，或者，哪怕是曾经有过真心，他都会为了生命中仅有的这一点暖意，付出自己的所有去交换。越是在长夜漫漫中待得久的人，越向往热度和光明。

可是喻文州拒绝了交换。他将自己交给黄少天，然后把黄少天拉进他的生命里，从此再也没有放开手。